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患癌村支书病倒在了脱贫攻坚的路上

http://www.scol.com.cn  (2016-08-30 09:25:04)  来源:四川在线  
编辑:刘川  

第五次见到60岁的张秀代,已是一副嶙峋的瘦骨,吃饭、穿衣、起床都要妻子龙春华搭一把手。

8月26日,已是他卧病在床的第13日。吃完早饭,和前12天一样,在妻子的搀扶下,他颤颤巍巍地来到窗前,远眺着阳光下那坡坡坎坎上随风摇曳的幼树,那沟沟湾湾里绿荷如盖的荷田,那丛丛竹树掩映着的一座座农家新房,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。

试着再到那些留下无数脚印的田野上走一走、转一转,但无情的病魔牵绊着他迈不开脚步。趴在饭桌前,面对一沓白纸,他写写停停、停停写写,写完一篇就交给村里的干部一篇……

是什么,使他承受晚期肺癌造成的巨大痛苦,生命不息,奋斗不止,带领马家村群众快步走在脱贫奔小康的人间正道上?

在他的干部履历表上,只有一段,1985年任马家村党支部书记至今。30余年来,他的生命之火,就熊熊燃烧在这片希望的田野上。

立下“军令状”:再不脱贫,把我脑壳砍下来当夜壶

2014年6月,新一轮脱贫攻坚行动全面展开,马家村被确定为贫困村。患肺脓肿已两年零四个月的张秀代,又一次看到了马家村希望的曙光。

在召开的群众大会上,张秀代把这个“好消息”告诉了全体村民。

“放他的臭屁吧,又是走过场!”村民对此并不领情,一哄而散,喝早酒、带娃儿、坐在家门口晒太阳、裹叶子烟、睡回笼瞌睡,该干啥干啥。

这也难怪,地处石马山山沟沟的马家村,几十年来除了在张秀代的带领下自力更生修了一条水渠,一条村口到顾县镇的公路,其余的是外甥打灯笼——照舅(旧)。

“五保户多、病号多、土房子多、跑出去的人多,就是包包里的钱少。”村主任张方武用这“四多一少”总结了马家村的现状。

群众思想一时统一不了,先统一村干部的思想。留下村两委干部,张秀代就撂下一句狠话:“再不脱贫,把我脑壳砍下来当夜壶!”

曾经当过军人的张秀代拿出雷厉风行的作风,走村串户,一连几天硬是把全村挨家挨户走了个遍,各家各户的想法密密麻麻地记了一大本。

“我为啥子不能吃低保”“房子都要垮了,就是没得钱修”“出门都是岩坎坎,想卖头猪都不方便”“只有一亩多地,挣得到啥子钱嘛”……张秀代把情况汇总,连日连夜召开村干部会,提出了一个“笨办法”:有什么问题,就解决什么问题。

找到县上、镇上和市里帮扶单位的领导,张秀代把问题清单列出来,得到肯定答复。

吃了定心丸的张秀代再次召开群众会:“上面是有钱出钱,有力出力,该享受的政策就享受,兑现不了,你们就搬到我屋头来住。”

那天,张秀代又听到了群众久违的掌声。从那以后,张秀代更坚定了马家村明天会更好的信念,他更是没日没夜地干。

端平“一碗水”:只当“主心骨”不做主人家

脱贫攻坚要聚焦“精准”二字,对贫困户精准识别是前提、是基础。

开村委会,张秀代要大家发表意见,哪些是贫困户,用什么法子确定贫困户。村干部大眼瞪小眼,就是不说一句话。

沉默的背后是马家村复杂的关系网。全村80%以上的人姓张,“哪个村干部没得几个穷亲戚,哪个不想当贫困户领国家救济,任凭谁提的单子都搁不平!”村党支部副书记张勇说了句实话。

对这些弯弯绕、小九九,张秀代心知肚明。他家也有好几个穷亲戚完全够格,耳旁风也没少听。

解决复杂的事情,张秀代就信奉一句话——“一碗水端平”。怎么个端法?张秀代立了三条规矩,一是群众自己选,自己评;二是反复选,反复评;三是村干部一律不准向群众打招呼。

先集中村民开会,把政策讲透,把贫困户标准列出来,再把贫困户名额分到村小组上,对着一张白纸,群众写上自己心中的贫困户,得票由高到低进行确定,最后进行公示。

通过两次票选,马家村贫困户由最初的38户,确定为44户,其中张修国等4户第一次选上,第二次落选,名单出来后,落选的、没选上的,没有一人到村上、镇上、县上闹。

把决定权交给老百姓,张秀代不仅对人,还对事。

老贫困户张宗成,看着自己住了几十年的毛坯房,如今像变魔术一般,转瞬间已是整洁明亮的砖混房,那个兴奋劲像回到了自己当初讨婆娘的时候。

他见到张秀代就说:“搬新房那天,一定要请你到我屋头喝酒!”修房子的钱是国家补贴的,张宗成怎么非要请张秀代不可?

原来,在贫困户易地搬迁工作中,张秀代对张宗成家的事操碎了心。

按照规划,张宗成要搬迁到集中安置点。听闻风声,张宗成跳起八丈高,坚决不肯搬,镇上、村上的干部劝了好多次,他就是油盐不进。

张秀代上门了解情况,张宗成说:“我这里地势高,风水好,平坝坝里住起不安逸。”张秀代话不多说,一口答应下来,不搬,就在原地重建,除了房屋面积按规矩办,怎么修自己看着办。

向镇上汇报,帮着改图纸,一连几天张秀代扎根在张宗成家中,总算让他如愿以偿。

这一年多来,像张宗成这样建新房的不是少数。仅今年,全村就有14户易地搬迁户。

在农村,修房造屋涉及的钱多、事多,雁过拔毛、关照熟人,对个别怀有私心的村支部书记来说简直就是“举手之劳”。

“钱再多是国家补贴给乡亲的,我们可不能昧着良心搞钱。”张秀代反复给村干部说。

张秀代又立下规矩,一是每户补贴多少钱公示清楚,二是建房过程中绝不指定包工队。请什么人来建房,村民自己说了算。

有不信邪的亲戚,趁在他家喝酒的时候,提出来想在村里修几栋房子,

边说边往裤袋里“摸东西”。张秀代瞪了他一眼,把酒杯倒过来重重地扣在桌子上,说了一个字“滚”,两个月见面没和他搭话。

    不干涉“内政”不等于不闻不问,把钱用在刀刃上,张秀代既当“质检员”,又当“账房先生”。

    村委会、村民各记一本账,一块砖、一根梁、一袋沙,账都记得明明白白,哪个包工头在材料上把价格喊高了,绝不依教。张军辉修房子,一袋水泥比别人多了5块钱,张秀代硬是找到包工头把价钱砍了下来。

    房屋质量过不过关,张秀代就请镇上质检站的干部来鉴定,他们那里过了关,张秀代才签字。

    对村里的事当好主心骨,对村民的事不越俎代庖当主人家,两头用力,事情理顺了,村民的干劲也大了。几个月时间,今年全村14户人家的新房拔地而起,住了几十年泥瓦房的村民即将喜迁新居,大家脸上笑开了花。

    发展村民经济:鼓起村民钱袋子

    “产业兴、农村兴。”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道理。

    “选好产业,不是计划经济、不是指令摊派,百姓愿干的支持,不愿干的拉倒。”张秀代这样的认识来源于深刻的教训。

    上世纪90年代,按照上级指示在马家村推广种植洋芋,结果亏了,村民一气之下挖了根,把剩下的洋芋喂了猪。

    马家村要拓展增收产业,张秀代提出要发展“村民经济”,种什么由市场导向、专家论证,村民自愿决定。

    为了摸准市场行情,张秀代一遍又一遍往重庆、广安、前锋跑,哪个地区什么季节农产品需求量大,价格高,他搞得一清二楚。

    市里县里的农技专家到村上,张秀代自己花钱买肉办招待,拉着他们到地里转了一圈又一圈,土壤标本带回后,隔三差五打电话问情况。

    开群众大会,村民有意见就讨论,有争议就辩论,最终马家村选定莲藕、藤椒、血橙三大种植业和养鸡业。

    “农民经济底子薄、劳动力少、生产技术掌握程度低。”张秀代意识到选好产业,没有业主,靠农民自己小打小闹,不行。

    张秀代又是广发英雄帖,又是三顾茅庐,总算请来重庆籍业主郑东。为了不让郑东在考察中走马观花,从郑东来村里的第一天起,张秀代就把他的吃住安顿在自己家里。

    被张秀代诚意感动的郑东正准备大干一场时,就被部分村民泼了一盆冷水:村民舍不得把土地流转出来。

    “群众的理由很简单,一是种不惯,二是算不过账。”马家村“第一书记”周莉莉总结道。

    村民张军海更是将自己算的账摆到台面上来:“全家4亩地,种粮食一年好歹能卖4000多块钱,现在一亩流转出去租金才500块钱,亏了好大一截。”

    对于这种事,张秀代不和他们讲大道理,而是各算各的账:“一亩地产千把斤粮食,除去肥料、农药、种子、人工,到头来最多落五六百元。流转出去是稳定的500元钱收入,算下来基本持平。土地流转出去后把人工空出来,随时可以到业主那里打工,打一天挣一天的钱,稳赚不赔。”

    张军海将信将疑把土地流转出去,不久,夫妻二人都被业主请去。一个月下来,两口子工钱挣了3000多。看到张军海两口子挣到了钱,一些还在观望的村民纷纷把土地流转出来。如今,马家村已流转土地560亩,种上的莲藕丰收在即。

    发展产业,张秀代不仅让村里的地里有,还要让村民家的圈里也有。“借扶贫鸡下扶贫蛋”——一种全新的养鸡模式诞生。

    村上成立养殖公司,将进入产蛋期的蛋鸡借给贫困户养殖,将饲料赊给他们,在养殖过程中,若蛋鸡意外死亡,损失由贫困户和公司共担;遭遇瘟疫大面积死亡,损失则由公司承担,所有蛋鸡公司再按照统一价回收。

    如今,失去左手手掌的贫困户张杨,家里养了1500只鸡,这么多年来,他终于靠养鸡成了家里名副其实的顶梁柱,单靠这项收入,就能让三个孩子和年迈的母亲过上好日子。同时,全村40多户贫困户都加入了“借鸡下蛋”的行列,短期内,收入可达4万元。

    生命的燃烧:他就像一团火焰,燃烧自己照亮别人

    是哪个时候发现身体有问题的?

    妻子龙春华哽咽地说:“他2012年初就经常吐血,一直拖起不治。”

    当时张秀代开会讲话时间一长,嘴角鲜血直冒,咳嗽咳出的都是血。

    村干部、妻子好劝歹劝,他跑到顾县镇卫生院开了几天止咳药。儿子、儿媳实在看不下去,拉着他到南充川北医学院挂了号,一检查,是肺脓肿,需要住院治疗。

    医生再三告诫:“注意休息,不要过度疲劳,否者极易转为肺癌。”

    但脱贫攻坚工作一启动,张秀代早把医嘱抛到“九霄云外”,事无巨细他都亲自过问、亲自干。

    为把通村公路、便民路、断头路修好,大热的天他拿着一把卷尺去量去印,硬是用一个月时间把七公里的路量完,哪家哪户家门口要修多宽多长的路,他都清清楚楚。

    在烈日下,张秀代吸一口气,就像刀片一样刮着胸口痛,一顿饭连一碗白米稀饭都喝不完,整夜整夜地失眠。

    “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,到医院检查下。”村上的人见张秀代越来越瘦好心劝他。

    他总是摇头说,等把事情忙完就去。

    忙,是现实,更是张秀代给自己下达的最后战斗命令。

    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,经常性吐血,他潜意识里感到自己时日无多,好多事情要抓紧办。

    修堰塘,修马家村特色文化休闲馆,他拉着张勇没日没夜地干,村委会办公室的那盏灯经常到凌晨一两点才熄。扫尾工作没做完的,他都记在本子上交给张勇,再三叮嘱他马虎不得。

    7月19日,张秀代昏倒在床,正准备前往医院,村妇女主任蒲天芝一个电话打来:“养鸡场马上要运来3000只鸡,谁去收?”

    张秀代放下电话,拉上妻子龙春华,和蒲天芝一道守在养鸡场门口,来一只检查一只,挑出100多只弱小病鸡给退了回去。

    前前后后又忙了三天才来到岳池县医院,一检查,肺癌晚期,癌细胞全身扩散。

    龙春华心都碎了,张秀代平静地说:“我要先走一步了,你帮我看着村里的发展,每年告诉我一声。”

    输了三天液,张秀代对前来看望的村主任张方武说,后天下午村里组织研究一下统一流转土地的办法,我要来参会。

    7月29日那天下午,张秀代急急忙忙地出了院,准时出现在会场。办法制定好了,来年土地集中起来,本钱有了,租个好价钱,村集体、村民的收入又有了保障。

    8月13日,张秀代从四川大学华西广安医院出院后,最后一次参加村里的会议。此时的他已不能讲话,连凳子坐久了都成问题。天擦黑,村干部把他扶回家中,一路上他不停地回头。

    天越来越黑,但他感觉前面的道路越来越明亮;病势越来越重,但他感觉自己的身心越来越愉悦;剩下的时间越来越少,但他感觉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。

    这个时候,他也许会想起,他说,他是个军人,特别爱战斗,带领马家村村民脱贫奔小康是他一生最精彩的一场战斗。

    他也许会想起,他说,他想做一颗种子,埋藏在马家村的土壤里生根发芽,今生来世永远和这片土地在一起。

    但无论此时,还是将来,人们会说,他就像是点亮希望、燃烧自己的一团生命之火,他的精神在追求中闪耀、在奋发中不息,他的生命之火,永不熄灭。

    后记:

    8月26日晚6时,张秀代走了,永远离开了那片他深爱的土地。

    这是意料中的结局,也是最不愿看到的结局。

    那天,马家村下了一场久违的秋雨。天空在哭泣,池塘的荷叶迎风摇曳,在和他挥手道别。成群结队的村民抽泣着排起长龙,送他最后一程。

    张秀代有遗憾吗?有,太多太多。他没有看到马家村脱贫摘帽的那一天,他没有兑现和妻子携手到老的诺言,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喝一口张宗成乔迁新居的喜酒。

    张秀代有遗憾吗?没有,什么都没有。他为之奋斗了一生的这片土地,正阔步前行在脱贫奔小康的康庄大道上,全体村民必将过上幸福美好的生活。事业后继有人,愿景指日可待。

    我们无法想象,一个晚期癌症病人,要忍受多么巨大的精神压力、身体痛楚,夜以继日地战斗在工作一线。

    我们知道,一名共产党员的为民情怀,奉献精神,责任与担当,他作出了最好的诠释。

    人已逝,精神长存!“张书记,一路走好”,这是马家村村民,也是我们共同的心声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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